9.
余秀丽当然不敢让许修杰来陪读。
她心里跟明镜似的，怎么可能不知道许修杰不是什么好人。
她气呼呼地回去和崔学知告状。
崔学知横躺在沙发上，连眼皮也懒得抬。
“去不成实验小学就去不成呗，我可先和你说，别有事没事就去叨扰我女儿女婿，不然我有你好看的！”
余秀丽见崔学知停都不停地在摆弄手机，更气了。
“还你女儿女婿？你都被人家开除了！现在拍什么马后炮啊！”
崔学知嫌弃地看了她一眼，宝贝似的收起手机。
“妈，这你就不懂了。现在公司老板是我女婿，不是更好了吗？我是他老丈人！下次见面他按辈分还得给我递烟递酒呢！四舍五入公司不就是就是我的了！”
余秀丽有点心动，“他们会有这好心？”
崔学知笑了笑。
“这可由不得他们。我可在那干了十几年了，把我赶走公司老员工得心寒死。”
余秀丽终于笑起来。
董事来找我了几遍，都是来说他坏话的。
宋越城直接把公司交给了我。
他把玫瑰插在餐桌上的花瓶里，一屋清净的香味。
身上还穿着做早饭时带上的围裙。
我从后抱住他，蹭着他的脖颈，开玩笑道：“你不怕我卷款跑了？”
宋越城有些痒，但还是没有动。
“卷呗，反正都是你的。”
我笑了笑，董事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宋越城插好花，身上也沾了花香。
“早点回来。”
一路开车到公司门口，董事显然已经等了很久了。
他见到是我，急忙走上前。
“崔小姐，崔学知……你父亲非要继续投资奥邦集团！奥邦集团产品质量低劣，公司查出来后都已经撤资了，你父亲非说那家原料便宜。”
我点了点头，一路向办公室里走去。
还没到门口，里面就响起来粘腻的水声和女人娇媚的呻吟。
董事的脸立刻沉了下去。
“崔小姐，这间以前是我的办公室。你父亲回来后，就要走了。”
说罢，他刚想敲门。
我拦下了他。
“我妈前几天不是也来找你，给她个职位干干吗？”
董事不明所以地看着我。
我盯着他的眼睛，不由分说。
“开直播，把我妈也拉进来，我同意给她个工作。现在所有管理层立刻举行线上会议。”
董事立刻执行。
沈凤莲这几天一直在公司附近徘徊，不达目的不罢休，接到会议申请立刻同意了。
她惊喜地看着我，似乎还没察觉到崔学知没有接通会议。
“吟吟……”
董事心领神会地拿钥匙迅速开门。
背对着我们的两个人衣衫半褪，正在水深火热。
隐约还传来男人的喘息。
“你陪我这么一次，我一定和奥邦集团合作……放心，原料不好也没关系……我女儿是大老板，那点钱我看不上，他们还不都得听我的……”
会议室里的高层都上了年龄。
本来不忍直视这龌龊场景，听到崔学知的话，纷纷愤怒起来。
公司干了几十年，主打的就是一个质量有保证。
他们没想到崔学知就为了一个女人，把公司置于不义之地。
沈凤莲也在会议里。
当崔学知的身影刚出现，她就认出来了。
朝夕相处二十多年，她又不蠢。
崔学知还没反应过来，沈凤莲就从楼上冲了上来。
她一巴掌打在衣衫不整的女人脸上，然后狠狠踹了崔学知一脚。
她脸上全是眼泪鼻涕。
“我给你生了两个女儿，一个儿子，你就是这样对我的？崔学知你不得好死！”
崔学知逐渐回过神来。
他惊恐道：“你怎么来了？”
沈凤莲怨毒地拿起手机，崔学知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机已经在刚刚最激情的时候，被扔到角落里了。
我笑了一声。
“你被辞退了，爸爸。”
崔学知六神无主地穿好裤子，喃喃自语。
“不会的……我在这工作几十年了，你敢辞退我，公司里的人只会觉得心寒，我是老员工了……”
说到这，他隐约想到什么，猛地停下了。
我笑了笑。
“用残次品取代优质品，爸爸，你可不是老员工，你是公司的罪人。”
崔学知冲了上来，神情有些疯癫。
“我就知道！是你搞的鬼对不对！我说怎么我回公司你不拦着我呢，敢情要断我和我老朋友十几年的感情啊！老徐，老张……你们来帮我说说话……”
那些人哪里还敢帮他说话。
之前宋越城让董事辞退崔学知，这些人带头抗议。
说崔学知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宋越城虽然收购了这家公司，却没有把他们老员工放在眼里
这下，他们终于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沈凤莲冲上去和崔学知扭打在一块，二十多年的夫妻，终于因为荣华富贵撕破脸皮。
我贴心地把他们拉开，甜甜地对崔学知笑。
“别打了，爸。前几天你不是挪用公款了吗？我带你去坐牢吧。”
崔学知不敢置信地看我。
我毫不留恋地转身。
“崔小姐……”
和崔学知颠凤倒鸾的女人小跑地跟上我，脸色潮红。
“您答应我的事情……”
我笑着看着她，“放心，我给你找了新的工作，一百万也打你卡上了。”
女人松了口气，嫌恶地看了眼自己的身体。
“那我去洗个澡，那男人臭死了！还一直往我身上乱啃！”
她一昂头。
“从今天起，老娘要金盆洗手！”
10.
钱总会引过来很多人。
余秀丽，崔学知，沈凤莲……
还有许修杰。
余秀丽不过是回村状似无意地炫耀了一下，许修杰就上钩了。
他笑嘻嘻地拦住我的路。
“你爸妈，你奶，把你卖给我了，你知道吗？”
天色不晚，不过四周已经没人了。
我刚把崔学知送到警察局。
见到许修杰……基本上可以说毫不意外。
我冷冷道：“宋越城当时给过你钱了。”
许修杰更激动了，似乎下一秒就要扑上来。
“那点哪够啊？听说你现在很有钱，接济一下你前夫都不愿意吗？”
那个称呼听得我直犯恶心。
虽然许修杰当初还没来得及对我做的什么，当看到他这张脸，我都觉得折寿。
他还想走近两步，凛冽的拳风从我耳边挥出。
许修杰被打的闷哼一声，退后两步。
他阴狠地抬起头看着我身后。
宋越城把围巾给我带上，低着头和我说话。
“饭都做好了，怎么还不回家。”
许修杰认出了宋越城。
与其说认出来了宋越城，更不如说是认出了他眉骨的那条疤。
那天他被宋越城打的站都站不起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把我带走。
崔学知带着铁棍来警告宋越城。
村里人都知道崔学知中看不中用，铁棍只是拿来看看而已，他是没胆子挥下去的。
是许修杰躺在地上狂笑。
说崔学知不拦住宋越城，他就杀了崔天赐。
崔天赐是崔学知的宝贝。
匍匐在地上的许修杰仿佛是条恶鬼。
我的脸颊被碰了碰。
微凉的指尖带着些许的暖。
宋越城带着颤抖的嗓音响了起来。
“别想以前了，吟吟。”
他总是害怕我藏在过去，不肯走出来。
即使我和他说过，我不害怕了，他依旧患得患失。
其实我知道，一直害怕的，是他。
我拉着他的手，往家的方向走。
背后响起了许修杰古怪的笑声。
“吟吟，你和你姐越来越像了”
“你姐好像也在你这么大死的吧”
“真可惜，听说当时她肚子里，还有你外甥呢，血糊糊的一团，拔出来的时候像一只小狗崽”
我的手紧了紧，抬眼看向宋越城。
“我要他去死。”
宋越城吻了吻我的指尖，声音碎在风雪里。
“我帮你。”
11.
许修杰被套了麻袋打得半死。
等到几乎没有生息后，被宋越城的人丢到医院。
许修杰跟疯了一样想报警。
可惜他连医院都走不出去。
其实他能走出去结果也是一样的。
没有监控没有证据，没人愿意为了他得罪宋越城。
他和姐姐当初一样，孤立无援。
我冷然离开，走到半路，董事给我打电话。
说我前些日子给他的十五万八都是假钞了，存不进银行。
我觉得更可笑了。
毕竟我对那一家人的“大方还钱”从来不报有期待。
她们愿意给我钱，才有鬼了。
崔学知被抓进去后，余秀丽消停了一段时间，又开始热火朝天的给崔天赐举办他十岁的生日宴。
还明里暗里提示我，要给崔天赐包一个大红包，撑撑场子。
所以我带着那十五万八去了。
礼堂很漂亮，显然经过精心的布置。
客人已经陆陆续续到场了。
崔天赐穿着一身小西装正被余秀丽抱在怀里。
主持人耐心的和余秀丽介绍，说大门一开就让小朋友进去，然后他会带头鼓掌。
我去的时候大门正好打开。
崔天赐因为蛋糕没有三层，正在和余秀丽吵闹。
于是我走过他们，直接进去了。
主持人没收住，鼓掌声和歌声一起响起。
余秀丽这才发现我。
她铁青着脸，连忙上前拉住我。
“崔吟吟，这什么场合你不知道吗？这是你弟弟十岁生日，一年只有一次！你把这都搞砸了！”
我耸耸肩，觉得无畏。
“我故意的。你们不也搞砸了我的婚礼？还是人生中只有一回的。”
“那能一样吗！”
余秀丽气得直抽抽，抬起巴掌就要打我。
被我抢了今晚主角的崔天赐也一下哭了出来。
我一下就躲过了余秀丽的手，笑着看向怒视我的沈凤莲。
“妈，你们别生气啊。当初你们买了我的那扇门，那我再买崔天赐的这扇门不就行了？我都打听过了，人家酒店不要开门费，再加上我给崔天赐的红包……上回你们给我的那十五万八，我一分不要，全还给你吧。”
余秀丽颤抖着手指着我。
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憋晕了过去。
12.
余秀丽毕竟年纪大了，心脏也接受不了什么刺激。
等她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我，怒急攻心，差点又要晕过去。
我漫不经心地看着她。
“奶奶，你在我弟生日宴会上整这么大动静，不太好吧。”
余秀丽捂着胸口，大骂我不孝。
沈凤莲冷着脸把我赶了出去。
她面容憔悴，呵斥我：“你这些年在外面真的学坏了！”
我没回答，依旧在笑。
什么才是学乖？
温顺地接受他们只爱弟弟的现实，温顺地嫁给施暴的许修杰，还是温顺地听他们的所有话？
那样只会灭亡。
门内余秀丽的声音沾上怨毒。
“天赐他妈，别妇人之仁了。那小妮子摆明了不原谅我们，你还跟她扯那么多干嘛？”
她顿了顿，声音拔地更高了。
“她害的学知进去坐牢，下一步就要害天赐了！干脆去找许修杰，把她给绑了，然后和她那个短命鬼姐姐埋一起！”
我越听越平静。
不报有期待，就不会伤心。
不知何时，我的嘴角扯起笑来。
可惜余秀丽不知道许修杰就住她隔壁。
要是知道，表情一定很精彩。
我舒出一口长长的气，垂下眼睫。
决定让余秀丽自食恶果。
看到被她宝贝似抱在怀里的崔天赐，我笑的更开心了。
13.
崔天赐没想到接他的人是我。
我到的时候，他正在撩小女孩的裙子。
小女孩眼泪汪汪，不敢反抗。
我一手摁住他，没有收力，重重打了他的手背。
小女孩小声和我道谢，然后迅速跑远了。
崔天赐已经十岁了。
他智商不高，倒继承了和他爸一样的猥琐。
让他的双商显得更低了。
他畏畏缩缩地跟着我走，一路到家，也没找到逃跑的机会。
把他带到我家后，我就下楼了。
楼底下很安静。
宋越城这几天都在公司加班，也提前打了招呼不回来。
不多时，我看到一个瘸了腿的男人，一瘸一拐地走近单元楼。
是许修杰。
伤还没好，就再次出来营业了，也难为他了。
余秀丽有我家门的钥匙。
上次她来我家后，备用钥匙就失踪了。
不用脑子想，就知道是她拿的。
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我直接接通。
余秀丽显然没想到接电话的人还是我，声音猛然拔高。
“怎么还是你接！许……”
我笑了一声。
“这是我的电话，不是我接还是谁接？”
余秀丽没有说话，我接着道：“奶奶不会以为我的电话落到别人手里，我接不了了吧。”
余秀丽干巴巴地想扯开话题。
“你看到你弟了吗？我们去接他放学，怎么没看到他影啊！”
我看了看单元楼的方向，不紧不慢。
“我接他去我家玩了，我现在在外面买菜。等等……好像有一个男人把我弟弟背出来了！”
余秀丽声音听上去有些惊恐。
“你……你怎么能把你弟弟一个人留在家里！你快回去！快回去！马上来不及了！”
我懒洋洋地看着那道身影越来越远，用另一只手机报了警。
余秀丽还在尖叫。
我打断她：“晚了，奶奶。许修杰不傻，你觉得一个成年人和一个小孩子相比，哪一个更容易挟持？”
我看着近乎崩溃的余秀丽，一字一顿。
“奶奶，这都怪你。”
14.
许修杰带着崔天赐一路向北。
警察很快就赶到了，几辆警车一直追在许修杰的车后。
余秀丽和沈凤莲差点哭断气。
“警察同志，你一定要救我孙子啊！他才十岁，聪明可爱的，你们一定要救他啊！”
那边许修杰已经被逼停了。
他一手拉着崔天赐，一手摁在方向盘上，眼里只有癫狂，没有害怕。
崔天赐吓得尿了一身。
许修杰嫌他恶心，扒了他的裤子，扔到车外。
几个记者连拍好几下，都是崔天赐光着屁股蛋的模样。
许修杰对着镜头，扬言要五百万和一辆车，放他走，他才放崔天赐。
余秀丽几乎要急疯了。
她顾不顾得上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现在有生命危险的是她孙子，她恨不得许修杰被立刻击毙。
“警察同志，你们不要对他心软啊！他是不会这么轻易放了我孙子的！他是个杀人犯，当初把我大孙女家暴致死，要不是我们替他掩着……”
余秀丽苍白着一张脸，嘴唇直打哆嗦。
警察审视的目光落到她的身上。
我靠近她，声音很轻。
“奶奶，求人不是这么求的。严重威胁公共安全的罪犯才会就地击毙，你猜他们为什么还在等你？不就是让你赶紧编一个更有威胁性的理由。现在是你求他们，不要指着别人替你承担后果。”
余秀丽一狠心，颤颤巍巍地抬起头。
“他……许修杰有枪！是村里一直用的猎枪！逼急了他，他肯定会开枪杀人的！”
余秀丽一边说一边尖叫。
她扭曲着表情看着许修杰，几乎和疯了一样。
“噩魔！你去死吧！”
犯人有枪械是很严重的情况。
还是被人挑怒的犯人。
枪响的时候，许修杰把崔天赐往地上狠狠一砸，不怕死的放声大笑。
他眼睛还在看我。
笑容古怪而扭曲。
“杀了我吧，把我带回去，和我老婆儿子埋在一起，哈哈哈哈！”
子弹贯穿他的心脏，许修杰直直倒下。
我笑着靠近刑警队长。
“你们查完案我能把他骨灰带走吗？”
男人转身困惑地看着我。
我笑得更真心了。
“我想拿来砌路。”
15.
崔天赐被许修杰绑架后去看了心理医生。
他疯疯癫癫，好像被吓傻了。
其实也没必要看。
他只有窝里横的勇气，实际上比谁都怂。
沈凤莲怨恨余秀丽想的那个主意把她儿子吓傻了，干脆和她一刀两断。
后来听说她再嫁了。
她带着崔天赐，嫁给了一个冲动易怒，极好脸面的男人。
至于余秀丽，她捏造许修杰有枪，被关了一段时间监狱。
不过她年纪大，学不会与人为善，还没到释放的时候，就已经不行了。
宋越城重新给了我一场婚礼。
那是一场真正自由，至死不渝的婚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