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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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初八,八宝节,一夜大雪压的整个言府乃至京城都是一片寂静,言冰云早早就离了府,去了监察院,南苑门口多了几个看护,她的脚腕多了一条链子。

链子的另一头锁在卧房里,这是她怎么也没想到的,言冰云已经对她的掌控到了这般田地,只是她不知那是何种情感。

众人心里都清楚,院门口站的的是言冰云的暗卫,院子里的人一应被禁足了起来。

到中午时分,大概平乐等急了,去了静澄爵府,却没见着人,两位言大人都不在府上,下人更是恭恭敬敬却一再强调没有大人的亲手信任何人都不能进后院,那南苑在后院的更后面,这是铁了心的要让她与世隔绝吗?

只可惜她也初来乍到不宜闹事,只得回去另寻他法。

思来想去,在这南庆,她认识的人只有言冰云和范闲,与言冰云从前在北齐倒还算熟络,只是眼下他害得沈婉儿家破人亡,怎么都憋着一股气不想去求他,于是便只能是范闲了。

可仅仅是在来北齐的路上有过几面之缘,贸然前去只会给自己和婉儿招来祸患,还得另想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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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大皇妃要帮沈婉儿逃走?”范闲不可置信。

“那沈大小姐,为了救你,连命都不要了,现在北齐是回不去了,又在你这心上人身旁怎么会想到逃走呢?”

言冰云冷着脸:“为什么走你不知道吗?”

这话说的明白,范闲不可能不知道,因着他们的计谋沈重死于上杉虎手下,这件事成了沈婉儿心中的一根刺,这两人即便是情愫已深却不能忽视家仇,想来要走到一起怕是难了。

苦情戏码他虽看的多却不知如何劝说这冥顽不灵的冰坨子:“额……我看啊这沈大小姐心里还是有你,只是一时想不开,没有什么事情都推心置腹摊开了说不明白的!”

见言冰云不语他继续劝说:“你就跟她说明白你的心思,再说她哥哥的死跟你无关啊!要报仇的话让她来找我啊!”

“想来,她根本不屑于我交谈,当初在北齐时他已经把话说死了,早就伤透了她,现在这样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吧,至少她还在身边。

言冰云一边翻看卷宗:“对了,现在长公主这边你打算怎么办?要是他和二皇子和起伙来,可有应对之策?”

“静观其变,我这个人只要活的痛快,内库那笔帐以及李云睿在北齐走私那笔帐撸撸清楚交给老二,看他敢不敢与虎谋皮!”

不得不说范闲这个人的思路确实异于常人,总能在无路之处另辟蹊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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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冰云坐在书房,正翻看范闲送来的手稿,门轻轻被叩响,他起身去开,敲门的人正是守在南苑的侍卫。

“大人,院儿里面的人说……说姑娘病倒了要出去寻大夫。”侍卫老实禀报。

言冰云顿时眉头一皱,明明他申时才在院门口见她,她蹲在院子假山下烧着什么东西。

他让侍卫出去叫大夫,自己连忙赶过去。

到院子时假山下果然一片漆黑,虽被打扫过但总是留得一些灰屑。

“少爷,姑娘从下午就开始睡了到现在也没起,一直在发烧!”阿灵见他进来急着说道。

他拿过她额头的湿毛巾,手背探上去一摸果然很烫,她脸色绯红眉头紧皱。

“姑娘肝气郁结,外加伤寒之症一并发作,才会高烧不止,按着方子上的药一日三次,便无碍。”大夫把完脉说。

送走大夫,言冰云一直守在窗前,直到影儿抓了药又煎好,他扶起她喝了一些才又躺下。

如果命中注定这时一段孽缘,那为什么不向前走一步,可明明中似乎渐行渐远,那个一直仰望他,追寻他的人,似乎抓不住了……

他低垂着眼眸在床边坐下,漆黑的眸子盯着床上素面朝天的人,女子睫毛浓密,面容姣好似是比初见那年张开了不少,稚气已脱,不折不扣的病中美人。

不一会儿额头又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倾身欲去擦掉,却瞧见女子像幼童讨大人的欢喜那样,微微歪着头,嘴里小声嘀嘀咕咕,言冰云皱眉倾身前去想听个清楚,没想面前的人身形一顿,模糊不清道:“你……能不能假装一下……”假装一下还喜欢着我。

“假装?什么?”他开口。

待他再凑近去听时,沈婉儿已经闭上了眼睛,双颊微红,呼吸绵长,他抬手帮他拉上被子,刚一起身便看见那眼角滑落的眼泪流到鬓角发丝里面。

月浅灯深,梦里云归何处寻。

恍恍惚惚的除夕夜里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回到了北齐与他刚刚相熟的光景,他教她骑马,腹背相对,他们从未靠的那样近。

“别害怕,抓紧缰绳,有我在。”

“那要怎么样你才理我?”

“你别这样,你这样,我很难过……”

可是后来,梦里他愈走愈远,逐渐模糊,任凭她怎么喊,都没用,再一转身她到了秀水街,亲眼看见上杉虎的长/枪戳进兄长的胸腔,倒下的那一刻怒目圆睁看着她眼睛里直流出血泪来。

“哥……哥,哥!”她一声嘶嚎将自己喊醒了。

屏风后,坐在桌前的言冰云闻声急忙过来,看着她一脸惊愕的神情额头尽是汗珠,嘴唇干裂的发白,泪水淌过眼角,上前在榻边坐下。

“怎么了?做噩梦了?”他接过影儿手中的毛巾小心翼翼的擦拭她冰凉的额头。

“别怕我在这呢!”

一句话恍若隔世,她眼泪流的像断了线的珠子。

喝了点水,头依然晕晕乎乎的重如千斤,便就又躺下了,可一闭眼脑海里全是沈府被抄,兄长惨死的场景。

言冰云欲起身去外室守着,怎么说也是三更半夜他一个男人在姑娘闺房床边总是不大合适,于姑娘家来说总会太轻浮。

还没走出一步,身后的人几不可闻的声音传到耳边“我……我怕……”

心里的某个地方瞬间塌陷,他抿紧薄唇,身形一怔,不知所措的转过身去,塌上的人已经闭上了眼睛,似乎从未开口说过话一般。

他便在那坐下,直到晨曦渐起他才离开。

他走到院中看见那块灰渍唤过来影儿道:“这里烧的什么?”他以为是她烧的他送的锦衣绸缎,书册画集。

影儿讪讪开口:“是……是姑娘在这烧的纸钱和元宝。”

霎时他才明白过来,是自己想多了,她怎么会烧了他送的东西,她不屑一顾,根本不会碰。

“大人,恕我多嘴,本来初八那日姑娘是要随大皇妃同去庙里上香,说要找道士帮她……帮她超度沈重以及沈家满门,还有,还有那包袱里装的就是一些水陆法事需用的东西……大人是不……”

“你说什么?”言冰云难以置信的看着影儿。

“是的姑娘是准备去寺庙的,第二天就是法宝节,有庙会。”

影儿见他毫无责怪之意继续说道:“还有大皇妃,她开解了姑娘许多,”

影儿一番话如醍醐灌顶,一直以来是他太过紧张,总以为她是要逃离,一点点动作就吓得他惊慌失措,他离开南庆那天以为再也见不到她了,她挡刀落在他怀里是时候以为再也见不到她了,一直都是他关心则乱。

眼下他回头望着被白雪皑皑压着的屋檐,一时眼中酸涩说不出一个字。

隆冬岁月,天地一色,大雪积的很厚,她站在窗前就着落叶纱窗清晰的看着外面埋在土里却依旧顽强生长的向日葵秧苗。

她很少走路,一动弹脚下上锁链便发出不小的声响,听着叫人心烦。

“姑娘,窗边太冷了!快过来烤烤!”阿灵说道。

沈婉儿立于窗前没有回答。

阿灵看着她脚边的链子心头异样,链子很长但她只能走到院中,却不能再往远处,想到世间总归没有人喜欢自己被锁起来的,便心头苦涩加了几块红罗炭。

忽然,窗边的人开口:“阿灵,去把外面的花秧用布盖上。”

听闻此言,阿灵一骨碌爬起来乐呵呵的出去了。

人去楼空,韶华不再,既来之则安之,可即便是锁链也不能将她困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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