蕈梦勉强抬起头，眸光坚定，一字一句道：“公子，芷萱不简单，你可莫要被她柔弱的外表给骗了。”
段逸城没说话，眼神却极为凉薄。
“公子，你还记得那天晚上，咱们从宫里回来，遇上的小杂役吗？”蕈梦唯恐段逸城不肯听她多说，有些急切道，“她胆大包天，居然敢冲撞公子。奴婢便命人给她点教训，没想到阿莲阿碧居然把人给打死了。”
段逸城支起头，略略思索，虽然有些记不清了，但似乎还有那么点印象。
那天晚上，宫中设宴，他吃了几杯薄酒，回来的时候有些昏昏欲睡。进落幽阁的时候，似乎的确听到有人喊救命什么的。
这件事蕈梦处理了，他便没有多想。难道那个晚上寻死觅活要见他的人就是芷萱？
她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
段逸城摆了摆手，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当时天黑，奴婢也未看清那杂役究竟是男是女，长什么样子。可就在奴婢沉塘的时候，芷萱亲口承认了。她没有死，她是回来报仇的。”
“报仇？”段逸城听到这两个字，眉头微微一蹙。
若真是报仇，之前，倒是之前他高看她了。
蕈梦看他眼中晦暗难明，不知道在想什么，便一鼓作气道：“公子，蕈梦不怕死，可是却绝不容许一个心怀不轨人在公子身侧。”
江南看了段逸城一眼，忍不住多嘴道：“你说芷萱是蓄意报复，可有证据？”
“公子，你有没有发觉这几天都没有看见阿碧的身影？”
经蕈梦一提醒，段逸城倒真觉得身边似乎少了什么。毕竟以前阿莲与阿碧形影不离，虽不是近身伺候的，但也总是时常看见。
这几日，的确没见过阿碧了。
蕈梦看段逸城终于有了丝动摇，便信誓旦旦的磕头道：“公子，奴婢敢对天发誓，阿碧一定遭了那丫头的毒手。奴婢猜测，她要对付的不仅仅是我们，很可能下一步要对付是公子您呢。”
段逸城看她说的言之凿凿，再加上蕈梦伺候他多年，的确是忠心耿耿，便有了一丝松动。
毕竟，最近发生的事，的确是太过非遗所以。
虽然一桩桩一件件似乎都事出有因，可是在芷萱进入落幽阁之前，落幽阁一向都很平静的。
他不能说，这一切跟芷萱一点关系都没有。
最起码，她是重要的嫌疑人。
蕈梦这件事她虽然一直是局外人，可是蕈梦九死一生，冒着生命攀咬她，想必是有七八成的把握。
虽然他一直知道芷萱的目的并不单纯，可是，若一切都是她所为，那她这个人的可怕程度可见一斑。若是把这样一只长着獠牙的狐狸，放在身边，只怕她随时都会要了他的命。
想到这里，段逸城直起身子，反问她：“你想怎么样？”
“公子，芷萱进了落幽阁之后，便很少再出去。为了避人耳目，想必她杀了阿碧之后，也会藏尸在自己房中。如果公子带人去搜，定能搜到蛛丝马迹。”
“若是搜不到呢？”
“那奴婢愿意死在芷萱面前，给她赔罪！”
蕈梦笃定，她的猜测没有错。只是，谁都没有注意到，门外，一个细碎的脚步声，小心翼翼的离开了……
段逸城立刻下令：“江南，带人去搜。”
“是。”江南领命，带着手下即刻便赶往傅青烟的房间。
“砰砰砰”
江南一边敲门，一边道：“芷萱姑娘，芷萱姑娘，属下奉命行事，还请配合。”
傅青烟屋中的灯还亮着，房门却一直不开。
正在江南无奈之际，身后传来段逸城的声音：“撞开。”
然而，话音刚落，房门便开了。
傅青烟靠在身边，苍白着一张脸，身子有些佝偻，手捂着肚子，有些站不住的样子。她惊讶的看着这么多人，不解道：“公子，这是……”
段逸城冷着一张脸，语气不善道：“你刚才为何不开门？”
“我……”傅青烟一时语塞。
看着她吞吞吐吐的样子，段逸城也懒得再跟他废话，直接朝江南使了个眼色。江南便带着众人道：“给我搜！”
四五个人鱼贯而入，开始翻箱倒柜。
江南站在屋中指挥，几个手下很快便把屋子翻了个底朝天，可是什么发现都没有。
蕈梦一直站在段逸城身后，她一开始胸有成竹，料定了傅青烟心中有鬼，可是结果却是一无所获的时候，蕈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激动的冲进来，在房中又翻了半天，嘴里嘟哝道：“不可能啊，不可能啊……”
段逸城的脸色却越发的难看了。
傅青烟一脸无辜的看着段逸城，眼泪凝在睫毛，委屈道：“公子，你这是做什么？奴婢是犯了什么错吗？”
段逸城一时竟不知如何解释，蕈梦站出来道：“你这个贱蹄子，少在这里装无辜。说，你把阿碧的尸身藏在何处了？”
傅青烟“扑通”跪在段逸城面前，一脸决然道：“原来公子是怀疑奴婢杀了人。奴婢也奇怪，这几日为何一直不见阿碧姐姐。这件事，我跟蕈姐姐说过，可她似乎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你说谎，我根本就没有。”蕈梦有些慌了，正当她百口莫辩之际，段逸城最后的耐心也磨尽了。
他从袖中掏出一支匕首丢在蕈梦面前，什么都没说，转身准备离开。
意思很明显，是让她履行承诺，自裁。
蕈梦不甘心，可是却没有任何办法。她想不到除了这间房，傅青烟还能把人藏在哪里。
这是她最后一搏，却终究是没有扳倒傅青烟。
蕈梦无可奈何，俯身去捡匕首。就在这时，余光却瞥见床上似乎有血迹！
难道这床上有夹层，想到这里，蕈梦激动的差点跳起来，她急忙叫住段逸城：“公子，公子，这里有血迹！”
段逸城顺着她说的，看去，果然看到点点血迹，于是一抬眼，示意江南去检查。
傅青烟却先一步挡在床前，目光灼灼的看着段逸城，眼神有委屈有倔强还有受伤的神色。那一刻的她，仿佛豁出去般，言辞激烈的问：“公子，你当真认为是我杀了人吗？”
段逸城不为所动，他慢慢启口，却带着毋容置疑的威严。
“那是你吗？”
他逼视着她，眼中亦是雷霆万钧隐匿于大海深处。
空气突然变得很安静，周遭的一切仿佛都静止了。只剩下他与她，四目相对，做着无声的对峙。
她迎着他的目光，丝毫不惧：“当然不是。”
段逸城忽而笑了，笼罩在众人头顶的乌云仿佛瞬间消散。众人都松了口气。
“那你怕什么？”他的目光略过傅青烟，落在染血的床铺上，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给我搜！”
傅青烟垂手立在一旁，眼中却有精光闪过。
果然，江南搜过之后，仍旧是摇了摇头，因为那床铺砸了，根本就没有夹层。
蕈梦却仍旧不依不饶：“不可能，这明明就有血迹。一定是你杀了人，转移尸体的时候留下的。”
她祈求的看着段逸城，急切的说：“公子，你相信我，你一定要相信我。”
段逸城还未发话，傅青烟已走到衣架旁，拿了搭在上面的衣服，狠狠摔在蕈梦面前。
她冷着一张脸，怒气冲冲道：“是啊，不但有血迹，还有血衣呢。”
只是这衣服上的血迹都在下摆，似乎有点像……
段逸城想到这一层，脸瞬间变的极为尴尬。
似乎印证了他的猜想。傅青烟转过身，怨毒的看着段逸城，大声道：“公子，奴婢来了葵水，你需要检查一下吗？”
“轰”段逸城觉得脑袋炸了，一张脸也泛起可疑的红晕。
怪不得她一直不开门，怪不得她一直捂着肚子，脸色还很苍白，原来是来了葵水。
她这样的年纪，应该是第一次来葵水，没有经验，所以才会弄的床铺上，衣服上全是血迹。
段逸城想到她刚才隐忍不发，却有委屈巴巴的样子，心里多少有些愧疚。毕竟，对于一个少女来说，这种事怎么着都是难以启齿的。更何况又当着这么多男人的面。
若非被逼到这种境地，她也不会这样说出来。
“这……不必了。”段逸城实在是不知所措，只好先打发了江南等人，“这里没你们的事了，都下去吧。”
“是。”江南还是第一次见，自己家公子这幅模样，也不敢多呆。
没想到傅青烟却拦在门口，凶神恶煞道：“今天谁都不准走。我定要证明我的清白，否则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走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又扒出来，说我编了谎话。”
说实话，蕈梦的心里的确有这个疑虑。
段逸城看她这么坚决，便寻来两个嬷嬷给她检查。
检查完了，两个嬷嬷也都说，的确是来了葵水，这一回蕈梦是真的面如死灰了。
只是，更让她想不到的事还在后面。
傅青烟穿好衣服。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平静的看了蕈梦一眼，淡淡道：“也许，大家猜的不错，阿碧姐姐的确是遇害了。只是，杀她的人不是我，而是这个贼还捉贼的人。”
江南心直口快，直接问：“你是说蕈梦？”
傅青烟点了点头：“不错。”
江南直接摆了摆手：“不可能，这些丫鬟一向为蕈梦马首是瞻，蕈梦怎么会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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