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

　　羽坐在夕阳下的房檐上，放眼望去，是经历了一天炮火洗礼的城市残景。

　　“轰隆隆”远处依旧传来炮火的爆鸣和房屋倒塌的声音。

　　“啪踏”从死去的士兵身上搜刮过来的打火机点燃了连同打火机一起被找到的干烟卷。

　　已经习惯似的看着这样的景象，不再理会那弥漫着硝烟的空气和满是灰尘的双手，拿着烟卷的手凑近嘴边，享受着烟气弥散在自己的喉咙深处。

　　“呼——”再用最惬意的方式吐出来，学着大人的样子，放下烟卷弹弹烟灰。

　　今天是七夜的生日，没有蛋糕、没有生日派对，甚至没有为她祝寿的父母和朋友们。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七夜失望啊。一边想着怎样为七夜准备一份独一无二的生日礼物，一边不停地弹着手中的烟卷。火焰迅速吞噬了原本就不长的卷身，那些被烧过的余烬只是灰色的空架子，稍一用力便松散成飞扬的灰尘。

　　灰尘迎风飘扬，在离开诞生它的烟卷很远的地方打着转沉淀下来。

　　———————————————————

　　像狗一样，用灵敏的鼻子嗅着空气中残留的烟味的二等兵，用连滚带爬的姿势上报给将军，生怕自己稍有疏忽慢了寸步。

　　“将军，那边的山头飘来烟味……”

　　“让兄弟们出发，黎明之前如果不把他抓到就都别想活着回来!”

　　将军摩挲着下巴上的小胡子，露出奸诈的模样，连同他腰间的毛瑟**一样，急不可耐地等待着子弹出膛。

　　循着主人的意志，猎犬般出发的小分队争分夺秒，都想着尽早在天黑前居功于己。

　　“猎犬们”出发了，抗在肩上的冲锋枪来回摇摆，发出令人胆寒的铿锵声。

　　———————————————————

　　羽为七夜整理着床上的被子，勉强可以用的弹簧床、在军旗里塞进枯枝败叶制作成的被子、房主留下的旧衣服塞进枕套作为枕头，在床上准备好这个家原来主人衣柜里的睡衣，直到满头大汗才停下这一切，打量着眼前的杰作。

　　这样子七夜一定会感到开心的吧。最后放心地打量了一眼房间里的布置，才满意地关上门。

　　———————————————————

　　“七夜，可以睁开眼睛了。”这句话像烙印一样铭刻在七夜的脑海里。

　　告知七夜她即将收到一份独特的生日礼物时，七夜已经兴奋的不得了了。往年的生日，哥哥从来没有让她失望过，这次，她也相信，哥哥一定也不会让她失望。

　　一分钟前。

　　“先闭上眼睛吧。”说着，羽用手帕遮住了七夜的双眼，轻轻地系上一个活结。哥哥的手搭上了妹妹的肩膀。

　　“可是，哥哥，这样子的话，七夜就什么也看不见了，不是会摔倒的吗?”

　　“别担心，我会保护好七夜，不让你摔倒的。”说着，羽轻轻地推着七夜向房间的方向走去。

　　“哥哥要带我去哪里呢？好期待呀。”七夜就像说着给自己听的话一样。

　　“七夜，可以睁开眼睛了。”走到门口时，羽转开门把，抽走了七夜脸上的手帕。

　　眼前看到的景象虽然说不上完美，但对于这么多天来流离失所的生活而言已经算得上体面。

　　床上叠的整整齐齐的睡衣，虽然不是自己的，但也是七夜喜欢的那种很可爱的款式，被单、枕头，看得出来都是哥哥亲手制作的。

　　“虽然我不太觉得那玩意儿睡上去会很舒服，但总比睡什么都不要的木板好。”

　　没等羽说完这句话，七夜已经兴奋地蹦到了床上，她在床上舒服地打了一个滚，坐起来时已经欣喜地拿起睡衣仔细打量起来。

　　“V”形的衣领，白色的纯棉料子，边缘处还装饰着简约的花边，胸口印着小熊的图案。

　　“哥哥——”七夜有意拖长了音调说道。

　　羽也被七夜感染了似的，眼神里满是兴奋和自豪地说道：“什么事儿?”

　　“既然这张床这么大，不如哥哥今晚陪我一起睡吧。”七夜用迷离的眼神看向哥哥。

　　羽的脑海里出现了意淫的画面，就好像他还在上学时对自己班上的女同学做出的想象，脸颊刷的一下就红了。

　　“那、那种事情怎么可能嘛!傻瓜，说什么蠢话!”羽努力地忘掉刚才的画面说。

　　“咳咳……咳。”七夜兴奋地咳嗽起来，“真是的，哥哥的脸都红成熟透的苹果了，一定是在对着七夜想色色的事情了吧。”

　　“怎么可能呀，你再怎么说也是我妹妹呀——”羽慌忙辩解着，防止被妹妹的话题带跑。

　　“哥哥你骗人，你脸上的表情可是写的清清楚楚的哦。”七夜忽然纠结起来，“而且，就算……咳咳……就算哥哥要对我那么做，七夜也不是不可以……”

　　“好啦，到此为止了。哥哥今晚还要保护你的安全，可没那么多时间陪你玩。”一边用手胡乱地摸着七夜的头发，一边无情地将话题一刀两断。

　　“诶？好失望~”用几乎小到听不见的声音说着，看着哥哥的背影离开，直到关上门的瞬间也没有眨一下眼。

　　七夜心中的这份感情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她总觉得一直保护着自己的哥哥已经不再只是自己的哥哥了，而更像是……情侣那样的关系。

　　情侣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呢？并不太明白这个词的意思，只觉得甜甜蜜蜜的感觉真好。一整夜，七夜兴奋地睡不着觉，她几乎差点儿就忘记了自己身患疾病这件事，满脑子想着的都是哥哥说的话。

　　“七夜，可以睁开眼睛了。”这句话就像被刻录了下来，萦绕在七夜的脑海里。

　　睡在哥哥为她亲手制作的床上，她的心里别说有多幸福。

　　“七夜，可以睁开眼睛了”……

　　———————————————————

　　“咳咳咳咳……”听着七夜的咳嗽声，羽的心脏都好像被人被绞起来了一样。

　　那家伙又在咳嗽了。

　　已经没有药了，不知道她的病在没有药的情况下还能拖几天。

　　今晚那家伙怕是烧糊涂了，对我说出那种不好意思的话。羽坐在门外，背靠着墙壁，自顾自地想着。

　　他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来妹妹赤身裸体的样子——

　　真是的，我怎么会想这种东西!真是没用!

　　羽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在心里狠狠地责怪着自己，但渐渐的就发现这样做其实根本没必要。羽也觉得，这段时间他和七夜之间产生了一种不同于以往的暧昧。

　　或许是因为这种平静的日子越来越多，人也开始懈怠的缘故吧——

　　靠在墙角这么想着，羽忽然听到了不远处有人在窃窃私语的声音。

　　他倏地睁大了眼睛，警觉地观察着四周，在黑暗中偷偷摸索着，直到手中握住了那把让他感觉到安心的步枪。

　　羽贴着墙角向窗外望去，有几个巡逻兵在大街上转悠。他锐利的眼神死死盯着那些巡逻兵，观察着他们的动向。

　　总共有三个人，其中两个似乎在交谈这什么，然后把第三个人留了下来。

　　于是羽把步枪上好了膛，对准这个留下来的巡逻兵。只见他似乎内急一样的急匆匆地解开裤腰带，在墙角解起了小便。

　　羽轻轻松了一口气。

　　但正当他原以为那个巡逻兵快要离开的时候，却不料他仿佛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一样弯下腰来。

　　是一个烟头。

　　巡逻兵一脸困惑地看着那个新鲜的烟头，上面的纸卷几乎都还是新的，没有灰尘的覆盖。

　　羽的心里开始紧张起来，他感觉到心跳正在加速，额头上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巡逻兵看了一会儿，仿佛意识到什么似的，缓缓地抬起头来看向上方。

　　糟糕了。在心里默默念着，但还是太晚了，巡逻兵似乎已经看到了屋子里的羽的身影，尽管只暴露了一只手肘，却足以致命。

　　那个巡逻兵正准备叫出声来，把他的同伴唤来，却不料到一切发生的太快，在他发声来之前，羽手中的步枪就已经完成了举枪、瞄准和射击等一系列动作。

　　一颗子弹贯穿了巡逻兵的头颅，血液飞溅到下面的墙壁上。

　　只可惜，就算羽的动作再快，也无法阻止步枪射击时发出的爆鸣。

　　一声沉闷的枪响打破了整个夜晚的宁静，那一瞬间人声、狗吠声以及所有埋伏在不远处的士兵都活动了起来。

　　这下完了。

　　羽在千钧一发之际心中已经做好了决定，他一跃而下从窗户中翻了下去。以最快的速度，用手抓起地上的泥沙和灰尘掩盖了墙上的血迹和地上被爆头的巡逻兵尸体。

　　他沿着房屋的废墟一路飞奔，到了比较远的地方时，一边放着枪，一边继续跑。

　　——他要让那些追来的士兵知道，七夜不在那栋房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