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没想到……”
曹操望着近在眼前的城墙剪影,却举步不前,反反复复的嘟哝着,似乎陷入无边的回忆中不可自拔,就连别过头去的赵菁菁都听出了他语气中的落寞,诧异的回头望着他萧瑟的背影,有谁见到过如此苍老无助的一代奸雄。
半晌,他才痛楚的摇摇头,继续说了下去:
“没想到出师未捷,孤便接到了冲儿病逝的噩耗,五雷轰顶啊,如果不是身后还有数万大军跟随,需要我这个主心骨支撑,孤早就奔回许都了,却……却连冲儿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语气中的唏嘘,让小狼的眼眸微微波动,放眼望去,似乎能够穿透高耸的城墙,跨越无边的剧烈,望到那巍巍雪山上,翘首以盼的身影,“娘·亲”二字憋在心头,不吐不快,百转柔肠。
半晌,曹操才从悔恨中回过神来,盯着小狼陷入沉思的侧脸,那紧抿的嘴唇,倔强、懂事,让他不由叹息:
“真像啊……”
可惜,接下去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沉吟半天,这才轻声试探的问出了口,那神情,却仿佛生怕碰碎了自己的幻想,小心翼翼:
“小狼,功高莫过救主,你救了孤的性命,孤有意将你收为螟蛉义子,你……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装出一副冷漠神情的赵菁菁顿时瞪大了眼睛,诧异的盯着一脸小心的曹操,只感觉做梦一般,曹操虽然背负着“奸雄”的骂名,却是实实在在的万人之上,有他做义父还有谁该阻挡小狼的道路,即便只是混吃等死,也能混个风生水起,这样的诱·惑,即便是她这个对曹操深恶痛绝的人都无法忍受,那小狼……
想到这里,赵菁菁回过头,紧紧盯着小狼的面容,似乎想要将他现在的样子深深印刻在心里,似乎只要他轻轻点一下头,他便不再是他,不再是那个宠着自己,护着自己的小狼了。
小狼陷入了久久的沉默,双眼依旧迷离,似乎完全没有听到曹操的话语,半晌,出神的眼眸这才缓缓收回,居然没有和曹操写满期待的眼眸顿时,猛地一提手中的缰绳:
“驾!”
两人一马,便策马扬鞭,向着许都方向冲去,将脸色苍白的曹操晾在了一边,曹操缓缓收回期盼的目光,半晌这才叹了口气,如果有谁该如此忤逆自己施出的善意,恐怕早就被他一怒之下斩首了,可他……
似乎守护着心中仅剩的一小块净土,曹操不愿用鲜血打破那里的宁静,只能无奈的叹息一声,寒风萧瑟中,谁能注意到他在风中渐渐凌·乱的苍苍白发。
许都城外,早被出城相迎的百姓挤满了,可大战失败的消息已经传回,望着渐渐逼近的黑压压队伍,守候许久的人群并没有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反而陷入了死寂般的沉默,一双双望眼欲穿的眸子,紧紧盯着那些黑影,希望能从中找到熟悉的面容,生怕亲人就此消逝在无情的战争中。
“娘·亲!”
不知是谁先惊呼出声,曹军原本还算整齐的队伍,便纷乱起来,可严明的军纪还是让这些铁血的汉子忍住了冲进亲人怀抱的冲动,只是一双双看惯了生死的眼眸,再也忍不住,大滴大滴冰凉的泪水,已经滚滚滑落。
曹操叹息一声,挥了挥手,顿时,还算整齐的军队轰然而散,化作点点归根的落叶,狠狠的扑进了炸了锅的人群当中,再不分彼此,震天的哭泣声响起,有找到亲人,抱头痛哭,喜极而泣,也有茫然四顾,物是人非,撕心呼唤……
小狼抱着赵菁菁的手臂不由紧了紧,望着那生离死别的一幕,心头隐隐作痛,唯有怀中柔软的身躯,才能让他感受到亲人的温馨,半晌,这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任由绝影带着两人,亦步亦趋的走向拥堵在一起的人群。
“皇上驾到!”
突然,一声尖细的嗓音响彻整座城门,抱头痛哭的百姓和兵丁们顿时怔住了,绝影的脚步也猛地顿住,小狼盯着出现在视野尽头一道明黄色身影,半晌无言,那张还显得稚气未脱的脸上,强壮出的笑容瞬间被惊慌取代,只因曹操已经催马来到他的面前。
率先反应过来的是泪流满面的百姓,一个个纷纷匍匐在地,瑟瑟发抖,森严的等级让他们根本没有勇气抬头去看那同样惴惴不安的明黄身影,似乎那就是对天理的无耻挑衅,而刚刚还与他们一齐痛哭的兵丁们却纷纷面无表情,快步回到自己的队列当中,散乱的阵型眨眼间恢复了整齐,却没有任何一人向至高皇权行礼。
曹操不紧不慢的下马,随意的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战甲,这才雄纠纠气昂昂的走到明黄身影面前,脸上哪里还能见到方才的落寞,狭长的眸子瞥着战战兢兢的小皇帝,半晌这才微微躬身,权当行礼。
轰!
这时,他身后的兵丁们才整齐的单膝跪地,膝盖轰击在地面上的声音,仿佛狠狠砸在所有人的心间,刚才还充满眼泪的眸子紧紧盯着前方,目不转睛,山呼万岁,却不知他们呼喊的对象,究竟是谁。
小狼的嘴角牵起一个狰狞的弧度,曹操这只猛虎岂是那么好相与的,一切都似乎在他的掌控中,凡是超过了掌控的,恐怕已经被他一一铲除,自己又怎么可能在他的身边安然无忧,即便顶着个螟蛉义子的名头,也不会让曹操举起的屠刀有丝毫犹豫。
正是看透了曹操不可捉摸的心性,小狼才没有冒然答应他无限诱·惑的提议,实力!唯有强大的实力,才能让自己在群敌环肆的许都占有一席之地,为边关的百姓,与雪山上的娘·亲,撑起一片无忧无虑的天空。
小狼猛地一拍绝影的马臀,扬长而出,根本没有理会虚与委蛇的真假君臣,却有一双怨毒的眼眸,紧紧盯着他们的背影,毫无放松,毒蛇的信子,不知何时就会吐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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